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窺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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窺心

晚間,賈府的傳菜婆子依然按照時辰送來了飯菜,春纖叫她倆站住,揭開食盒一瞧,見全是菜葉素湯,米飯顏色也不新鮮,像是隔了夜般融成一團,饒是她再老實,也不由得生氣了,問道:“今日的飯菜為何模樣大變?”

兩個婆子露出譏諷的笑,一人道:“姑娘,送啥便吃啥罷,府裏出了這般的大事,怎的還有閑心挑起飯食來了。”

春纖:“即便出了事,人總得吃飯不是?難不成兩位嬸子竟成了神仙,不必吃飯的。”

那婆子道:“姑娘口齒好,我是說不過了,只廚房做什麽,老婆子便送什麽,廚房那頭的吩咐又是誰下的,姑娘合該找找去。”

另一婆子道:“醜話先說好,飯菜我們可送了,接不接便是姑娘自個兒的事了。老太君老爺太太們都在堂前求神拜佛呢,素服齋飯的,也沒見誰要喊著吃肉,姑娘倒騎到主子們頭上了。”

說罷,兩人直直笑了幾聲,不等春纖答話,又道:“我倆的時間可在這裏耽誤不起,還有許多飯菜要送去呢,若送晚了,便怪不得將姑娘說出來辨一辯了。”

春纖只得接過幾個食盒,看著兩名婆子揚長而去。

她一向沒有什麽情緒,難得黑臉一回,紫鵑見她將食盒重重擱在桌上,問道:“你怎麽了?”

春纖道:“這些飯菜可不敢吃,保不齊是哪裏舀出的涮鍋水。”

紫鵑揭開蓋子瞧了瞧,又將蓋子蓋回去,道:“別氣了,白天我出門訂了酒樓的飯菜,待會兒便送來。之後每天三頓都會由酒樓送來,分成三份,一份姑娘的,一份我們的,還有一份是外頭的護院的,你註意著時辰去門口接。”

春纖擔憂道:“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。”

紫鵑:“過一天是一天罷,忍忍就過去了。”

春纖向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:“我沒什麽,只是姑娘的身體才養好不久,怕經不住這樣折騰。”

紫鵑:“放心,姑娘有我們護著,不會有事。對了,從今晚起,賈府送來的每樣飯食你都用銀針探一探,沒問題的倒掉,有問題的,現下天也涼了,弄點井水存起來。”

春纖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:“你是說……”

其實紫鵑並不覺得王夫人他們會投毒,畢竟整一個鹿館的人全死了,這種事情絕對瞞不下來,但就怕萬一有人膽比天高,真做出這種事,留點心眼總不會有錯。

紫鵑答道:“就是這個意思。對了,酒樓送來的飯菜一樣要用銀針探,這些事便麻煩你去做了。”

春纖咬牙道:“好。”

這時,恩祿到廳外來稟,說是酒樓的飯菜送到了,叫春纖去取。雪雁也正扶著黛玉從內室走出來,坐到了桌邊。

紫鵑逗黛玉道:“姑娘一下午,可是把夜裏的覺都睡光了,瞧著今晚怕是睡不著。”

黛玉神色懨懨的:“睡不著便不睡了,睜眼到天明就是。”

紫鵑想轉移她的註意力,便道:“用過飯,我們玩一會兒撲克牌吧。”

黛玉還是愁眉不展:“不想玩兒。”

紫鵑:“那看書?”

黛玉:“不想看。”

紫鵑心裏默嘆一聲,她明白黛玉並非為了早晨被逼問的事發愁,而是寶玉消失了,寶釵又說了訣別的話這兩件事,畢竟他幾個多年的情誼擺在那兒,要她立馬就高興起來,也有些強人所難。

雪雁見紫鵑搞不定姑娘,又提議了些打發時間的事,統統被黛玉拒絕了。

紫鵑覺得只有給她來個重磅消息,於是道:“姑娘,我出門去訂飯菜的時候,見著了一個人。”

黛玉似乎提不起興致,隨口接道:“見著了誰。”

紫鵑:“顧小爺。”

果然,黛玉的神色亮了一瞬,覆又黯淡下去:“哦。”

雪雁下午才被紫鵑砸了個晴天霹靂的消息,對“顧小爺”三字充滿了好奇,完全掩飾不住興奮地道:“顧小爺怎麽啦!”

顧山隱叫紫鵑不要說他挨了揍這事,紫鵑答應了不說,只得道:“顧小爺說,他有一樣東西想親自拿給姑娘瞧,又因昨天賈府發生的事,擔心姑娘吃睡不好,我瞧著他的心情也不好。”

黛玉:“你可有告訴他我沒事。”

紫鵑:“自然這般說的,但他又怎肯相信。”

黛玉帶著些歉意道:“…我叫他擔心了。”

紫鵑順著話岔道:“是,姑娘可好好的罷,許多事已經塵埃落定,多思無宜,還是好生想想將來的事。”

黛玉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拿了筷子用起飯來。

吃著吃著,她的心思回轉些許,像是才反應過來那般,問紫鵑道:“他有什麽東西想拿給我瞧?”

紫鵑:“不知道,顧小爺說了,要親自拿給姑娘。”

黛玉:“哦。”

又過了一會兒,黛玉嘀咕道:“做什麽這樣神神秘秘,他已送了不少東西來。”

紫鵑和雪雁對視一眼,紫鵑笑了,雪雁呆了。

雪雁太心癢了,感覺不問出這個問題渾身難受,便道:“姑娘,你是不是同顧小爺看對眼了?”

此一問,黛玉手裏的筷子直接掉到了桌面。

紫鵑扶著額頭,聽雪雁自已給自己糾錯道:“不、不是,我說錯了,姑娘,你是不是喜歡顧小爺?”

黛玉、紫鵑:“……”

雪雁瞅著她倆的神色,小臉擰成一團道:“我難道又說錯了?”

紫鵑不得不站出來替黛玉解圍:“雁子,可閉嘴罷,看來今天還沒餓著,飯還堵不上你的嘴,快吃!”

雪雁心不甘情不願地瞪了紫鵑一眼,正要低頭扒飯,只聽黛玉輕輕地道:“顧公子人還不錯。”

雪雁先是楞了下,隨即得意地朝紫鵑挑挑眉,對黛玉撒嬌道:“姑娘,你之前都不告訴我。”

黛玉笑了笑:“你就是個長不大的小丫頭,說這些做什麽。”

雪雁爭辯道:“我長大了,我什麽都懂的!”

紫鵑也暗暗笑了,雪雁她哪裏懂得,單就黛玉說的‘人還不錯’這四個字,便是多高的評價,裏頭又藏了多少的事,曾經可是連寶玉都沒得過這樣直白的誇讚。

她和黛玉都不再給雪雁解釋,雪雁一邊吃菜,一邊嘀咕道:“我往後仔細瞧瞧,看看顧小爺到底好在哪兒,會送花,會看病,還是會講故事……”

這一打岔,黛玉的情緒果真好了些,用完飯,春纖估著時間來收拾桌子,這時,恩祿到了廳外,拱手道:“林小姐,府外有拜帖呈上。”

紫鵑微有驚詫,連忙將拜帖接了過來。

恩祿稟完事就下去了,紫鵑將拜帖拿給黛玉,黛玉展開看了一眼,同樣露出一副有些驚詫的神情。

紫鵑問道:“姑娘,誰的拜帖?”

黛玉:“我在姑蘇時,爹爹給我請過一個教書先生,他呈上的。”

聞言,紫鵑脫口而出:“賈雨村!”

話音剛落,她立即發覺不對勁,果然,黛玉的神色變得更加詫異,甚至皺起了眉:“紫鵑,你如何得知先生的名字?”

紫鵑:“我……”

黛玉打斷道:“我從未同你提起這個名字,不止你,自來京城後,我從未同一人提起這個名字。”

紫鵑心思飛轉,想著怎麽補救,黛玉幽幽盯著她:“胡話可編好了?”

紫鵑:“姑娘……”

黛玉:“說來聽聽?”

紫鵑將一口大鍋直接扣在了雪雁頭上,一指她道:“雪雁同我說的!”

黛玉還是幽幽地盯著她:“先生教導我時,我不過五六歲大,雪雁更是小了兩三歲,她哪裏記得住?”

雪雁被扣了鍋,心思卻在看紫鵑的樂子上,只回了一句“我才不認識這個人”,覆又津津有味地看熱鬧。

黛玉道:“紫鵑,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?”

紫鵑不禁害怕起來,難不成要給黛玉說自己是穿書來的?若穿書這事暴露了,系統會不會把她像個廢物一樣回收了?

思及此處,她絕不可能松牙關,也不會讓所有努力打了水漂,咬牙道:“姑娘說夢話我聽見的。”

黛玉揚起一邊眉:“是麽,我還有這種癖好?”

雪雁忍不住插話道:“姑娘才不興說夢話。”

紫鵑跺腳道:“哎呀,現在糾結這個做什麽,賈雨村為何來見姑娘,這才是緊要的!”

黛玉終於撤下審視的目光,緩聲道:“罷了,其實我心裏亦有猜測,你既不像所說的那般瘋了,也沒得到神明的指引,至於是何種神通,我卻想不明白,興許往後你會主動同我說。”

紫鵑呢喃道:“姑娘……”

黛玉換了副語氣,道:“說緊要的罷,先生為何會來見我?拜帖沒有呈上去,反而直接送到我手裏,想是單獨來見我。”

關於賈雨村這個人,是原書裏很早出現的人物,後來著墨也不多,紫鵑確實不大了解,加之方才又被黛玉盤了一通,此時還沒轉過神,只得道:“我也不清楚。”

黛玉似笑非笑道:“還有我家紫鵑不清楚的事?”

紫鵑:“……”

不愧是黛玉,她果然還沒放棄,捏著時候也要涮一把。

紫鵑只得祭出撒嬌大法,撲過去抱住黛玉的腿,將腦袋擱在她的雙腿上,哀怨地道:“姑娘,求放過。”

雪雁翻了個白眼,見黛玉擡手摸在了紫鵑的狗頭上,罵道:“我看你同那馬道婆是一個路子的,掛羊頭賣狗肉這種事,幹得熟練得很。”

紫鵑雖然挨了罵,卻恨不能給雪雁比個大姆指,短短六個字,完全就是她這輩子的總結嘛。

只聽黛玉輕輕地道:“我從未提起過這個老師,便是已不當他是老師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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